《金瓶梅》第八十三回阅读碎札

《金瓶梅》第八十三回阅读碎札

吴营洲

春梅的“苦心”与“才情”潘金莲自被秋菊泄露奸情之后，月娘虽不见信，但晚夕却把各处门户都上了锁，致使潘金莲与陈经济约一个多月不曾相会一处。金莲每日难挨，绣帷孤枕，怎禁画阁凄凉？未免害些木边之目，田下之心，脂粉懒匀，茶饭顿减，带围宽褪，恹恹瘦损，每日只是思睡，扶头不起。春梅看在眼里，急在心上，便对潘金莲道：“等我先把秋菊那奴才，与他几钟酒灌醉了，倒扣他在厨房内。我方拿了筐，推往前边马坊中取草来填枕头，就叫他来。”如此这般，春梅果真就筛了两大碗酒，打发秋菊吃，扣她在厨房内。随后拿了妇人柬帖儿出门。有《雁儿落》为证：我往马坊中推取草，到前边就把他来叫。归来把狗儿藏，门上将锁儿掏。尊前酒儿筛，床上灯儿罩。帐暖度春霄，准备凤鸾交。休教人知觉，把秋菊灌醉了。听着，花影动知他到；今宵，管您两个成就了！从该词的口吻看，自然是春梅口占。没有想到，春梅竟然也会“填词”。这或应了一句话：“近朱者赤。”这个春梅或是被潘金莲熏陶出来的。这又令人想起莎士比亚笔下的人物，每个人都是出口成章的诗人。春梅还真会“说话办事”春梅到印子铺替潘金莲去找陈经济。陈经济一见，满脸绽笑。春梅说明来意及相关情况，并将潘金莲所写的《寄生草》一词递给他。其曰：将奴这桃花面，只因你憔瘦损。不是因惜花爱月伤春困，则是因今春不减前春恨。常则是泪珠儿滴尽相思症。恨的是绣帏灯照影儿孤，盼的是书房人远天涯近。经济见罢，连忙向春梅躬身深深地唱喏，说道：“我并不知他不好，没曾去看的你娘儿们，休怪休怪！你且先走一步，我收拾了，如今就去。”一面开橱门，取出一方白绫汗巾，一副银三事挑牙儿答赠。和春梅两个搂抱，按在炕上且亲嘴咂舌，不胜欢谑。当下两个相戏了一回，春梅先拿着草归到房来，一五一十对妇人说：“姐夫我叫了，他便来也！他看了你那柬帖儿，好不喜欢，与我深深作揖，与了我一方汗巾，一副银挑牙儿相谢。”其实，春梅并没有“一五一十对妇人说”，诸如她把陈经济与她“相戏了一回”就给省略了。但是，这个春梅真会“说话”，称陈经济“看了你那柬帖儿， 股骨头坏死症状好不喜欢”。想来，潘金莲听了，肯定十分受用。潘金莲便叫春梅：“你去外边看看，只怕他来，休教狗咬。”春梅则道她已经“把狗藏过一边”了。这个春梅，俨然就是潘金莲的“小棉袄”，贴心又贴肺，办事儿还利索、牢靠。潘金莲与陈经济“忙里不忘调情”且说陈经济旋到那边生药铺，叫过平安儿来这边歇（替他值班）。他一个猎古调儿走入金莲那边，摇木槿花为号。春梅隔墙看见花梢动，且连忙以咳嗽应之，报妇人。此处的“猎古调儿”，属方言土语，形容“行动迅疾”，意思是此时的陈经济，是“猴儿急猴儿急”的，巴不得立时见到潘金莲。待“经济推开门挨身进入到房中，妇人迎门接着”……此时的潘金莲，也当是“猴儿急猴儿急”的。她与陈经济，都当如“干柴烈火”，都该一见面就紧紧搂将一处才是，而她偏是笑语说道：“好人儿，就不进来走走儿！”——呵呵！此情此景，如见如闻！潘金莲真真可人儿！经济道：“彼此怕是非，躲避两日儿。不知你老人家不快，有失问候！”妇人道，——有《四换头》词为证：赤紧的因些闲话，把海样恩情一旦差。你这两日门儿不抹我心儿挂。关情的我儿，你怎生便撇的下！在我看来，企业服务此时此刻的潘金莲与陈经济，真真是“忙里不忘调情”。他俩还真真是一对“俏冤家”。（附注：所谓的“岳母”“女婿”这些称谓，当属人为敷设上去的“身份标签”。古人有云：“情不知所起，一往而深。情之所至，生者可以死，死者可以生。”那就让所谓的“身份标签”去他妈的！在我看来，唯有不遇“真情”的冬烘之类，才以“道学先生”之面孔示人。那些“骂”潘金莲的人，不是心理阴暗，就是心里龌龊。甚至是只无力吃到葡萄却很下作的狐狸。）吴月娘的“愚蠢”与“清醒”秋菊在后边厨下，睡到半夜里，起来净手，见房中掌着明晃晃灯烛，潘金莲、陈经济、春梅三个吃的大醉，都光赤着身子正做得好……这秋菊早晨便报与月娘知道。被月娘喝了一声，骂道：“贼葬弄主子的奴才！前日平空走来轻事重报，说他主子窝藏陈姐夫在屋里，明睡到夜，夜睡到明。叫了我去。他主子正在床上放炕桌儿穿珠花儿，那得陈姐夫来？落后陈姐夫打前边来。恁一个弄主子的奴才！一个大人放在屋里，端的是糖人儿，木头儿，不拘那里安放了？一个汉子，那里发落，莫非放在屄眼里面不成？传出去，知道的，是你这奴才们葬送主子；不知道的，只说西门庆平昔要的人强占多了，人死了多少时儿，老婆们一个个都弄的七颠八倒！恰似我的这孩子，也有些基根儿不正一般。”于是要打秋菊，唬的秋菊往前边疾走如飞，再不敢来后边说去了。读了吴月娘的这段“斥骂”，感慨颇多——其一，她骂秋菊自然没错，但骂得似欠合理。因为此前秋菊虽有数次“举报”，但均被小玉拦住了，或给遮掩过去了，吴月娘并不知道潘金莲与陈经济“明睡到夜，夜睡到明”这些细节——这可能是兰陵笑笑生的疏忽。其二，有一次小玉未能遮掩过去，吴月娘即时赶到了潘金莲房内，潘金莲却“连忙藏经济在床身子里，用一床锦被遮盖的严严的”，未被吴月娘发现。因此吴月娘才说“一个汉子，那里发落，莫非放在屄眼里面不成”！——这个吴月娘说话也够狠、够损、够形象、够诙谐。当然，这或也说明吴月娘的“愚蠢”或“傻”：当时，即便陈经济藏到了床身子里，她就不能从潘金莲的神色中，查出点儿“蛛丝马迹”来？其三，吴月娘却是很“清醒”的，她有“大局意识”，知道“稳定压倒一切”，知道“家丑不可外扬”，纵然潘金莲与陈经济真的有点啥，也害怕“传出去”。其四，吴月娘所想的还真真是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”，只要大面上过得去，她对任何事都会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”的。西门大姐的“骂”与陈经济的“辩”西门大姐听见秋菊举报陈经济与潘金莲有奸情，背地里审问陈经济——经济道：“你信那汗邪了的奴才！我昨日见在铺子上宿，几时往花园那边去了？花园门成日又关着。”西门大姐骂道：“贼囚根子，你别要说嘴！你若有风吹草动到我耳朵内，惹娘说我，你就信信脱脱去了，再也休想在这屋里了！”经济道：“是非终日有，不听自然无。怪不的说舌的奴才到明日得不了好，大娘眼见，不信他！”西门大姐道：“得你这般说就好了。”西门大姐对陈经济，动辄就骂，一点都不给陈经济面子。在通部书中，不仅看不出他俩有夫妻感情，甚至连正常的夫妻生活都看不到。或是如此，陈经济的“出轨”与此后的“家暴”等，似乎也就可以理解的。当然，这并不是在为陈经济的作“辩”。只是想说，无论是陈经济，还是西门大姐，以及芸芸众生，都是各自行各自的“事”，各自得各自的“果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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